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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夜话 之三 鬼母喂儿 女本柔弱，为母则强。 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故事了。话说有个叫绿柳镇的地方，山明水秀，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因有大运河绕镇而过，来往船只不断，镇子东头有个码头，来往船只人等常于此处上岸歇脚休息，因此镇上店铺颇多，人烟稠密，十分富庶。 因为往来的人多，镇上最多的是卖吃食的铺子。王老汉的烧饼店就开在码头边上。烧饼美味可口，甜的咸的都有，一个只要一文钱，物美价廉，小店里面还有不要钱的热水喝，因此生意很不错。 王老汉老两口子没儿没女的，只有这个小店，后面三间房子自家住，前头门脸三间，一间卖烧饼，一间供人歇脚，里面一间放些杂物。老两口从早忙到晚，啥时候烧饼卖光了，啥时候关门打烊。老两口乐善好施，也不计较钱财，烧饼框旁边放个笸箩，谁买了烧饼自家把铜钱放里面即可，老两口子晚上关了门没事，再来清点。 可是最近这些天老两口子发现了一件怪事，清点的铜钱里面每天总是夹杂着一枚纸钱。 开始老两口子也没在意，以为是哪个无赖的小子搞的恶心事。可是一连数日都发现了纸钱，老两口子心下就犯了嘀咕，暗中就留了心。 慢慢地他们发现，每天天黑之后，总有个小媳妇来买烧饼，每次只买一个，再要一碗热水。 小媳妇也不多说话，每次都是拿了烧饼，端了水，放下钱就走。这小媳妇行迹十分可疑，镇子虽大，可也是住了数十年的，老两口子不认识的人还真不多。但这小媳妇却面生的紧，跟她搭话，她也只是笑笑不多话，和和气气地点点头就走了。 天天发现纸钱也不是个事啊！王老汉想了个主意，天黑之后就收起盛钱的笸箩，换了一个铜盆来装钱。若是有人放了铜钱自然会有声响，若是纸钱指定是无声。说办就办，老两口子天擦黑就换好了铜盆，三三两两的陆续有人来买烧饼，叮当几声，铜钱陆续落入盆中。老头老太太时不时的就去看几眼，老太太还留了个心眼，等到渐渐没人了，只在盆里留了六枚铜钱，其他的都收了起来。 天黑透了，那个小媳妇又来了。照旧买了烧饼，要了水，笑了一下，放下钱就走了。老两口假装不在意，其实支楞着耳朵听着小媳妇放钱呢！没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老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乍着胆子去看铜盆，里面赫然多了一枚纸钱…… 老两口子吓坏了，三两下关上了门，也顾不得还有没有存下的烧饼了。老太太胆子小，双手合十直念佛：“老头子，咱们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来个鬼买烧饼啊？”老头还找理由呢，磕磕巴巴地说：“许是这小娘子家里艰难，拿纸钱来抵债……” 老太太鼻子差点气歪了，谁家艰难花纸钱啊！哪怕赊账呢，将来有钱再还呗！那小媳妇就是个鬼呀，还有她每次走路都轻飘飘的，真是越想越害怕……老太太有点发傻：“老头子，那明天她要再来，咱怎么办啊？总不能不卖给她吧！”“卖肯定得卖，人花人钱，鬼花鬼钱，人家也不是没给钱呐！” 老太太说：“要不咱去找个道士做做法啥的！让她别来了……”老头说：“做啥法，她也没害人，万一惹恼了她，谁知道会干啥事？”“也是啊，怪俊俏的一个小媳妇，和和气气的，唉，咋就是个鬼呢？”老太太嘟囔着说道。老两口子嘀咕半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第二天该干啥还得干啥。 小媳妇还是每天天黑就来。老两口开始吓得哆嗦，渐渐地见她也不伤人，慢慢地也就不怕了。老两口子闲来没事又犯了嘀咕，：“你说一个鬼，她不用纸钱在阴间买吃食，跑来买人吃的东西干啥呢？真是怪事儿啊！”“一个烧饼倒是搭的起，就是不知这小娘子到底是有啥难处，还是有啥委屈？”老头老太太决定弄个明白。 小媳妇再来时，老太太乍着胆子把一个线穗（缠在一起的线团）认好针，别在她长长的后衣襟上了。那团线穗是帮邻居补渔网剩下的，结实的很，也不怕断了。第二天老两口子，起了个大早，烧饼也不卖了，顺着线就找下去了。 找来找去，一直到了镇外的一块荒地乱葬岗，线头扎进了一座坟茔不见了。老两口子面面相觑，王老汉认得字，看那碑文写着 “爱妻林门王氏翠香之墓”，落款是：江西泸州林勇。泸州离此地千里之遥远，应当是过路的客商家眷中途过世了，安葬在了此处。老两口子正在看时，突然不知道何处隐隐传来婴儿的哭声，似乎是坟里传来的，仔细听时，却又没有了…… 老两口子惊魂未定回去就打听，别说还真有知道的。原来有个林姓客商，带着怀了孕的妻子路过绿柳镇，不想那个小娘子突然动了胎气，提前生产了。可是却不幸遇上难产，请遍了镇上的产婆大夫，也没救下来，最后一尸两命，怪可怜的。那江西的林姓客商几乎寻了死，到底被人劝住了。他不忍心焚化妻儿，所以就暂时安葬在了此处，说是交付了货物，得了钱财以后，再来迁移尸骨回乡的。 这事过了有小一年了吧，说的人还问老两口子为啥打听这事呢。老两口子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说啥，讪笑着岔开了话头。 这天晚上，老两口子做了同一个梦，梦见那小娘子飘飘然的来了，哭着拜倒在地。悲悲切切地说：“奴家是王氏翠香，嫁了丈夫林勇，结发三年，夫妻恩爱。不想在生产孩子的时候遭遇不幸。我不甘心孩儿死在腹中，留下夫君一人，好不可怜。我魂魄不散，在棺木中产下一子，老天垂怜，孩子活了下来，是人，不是鬼。如今十个多月了，奶水不足，只好来您这里买烧饼，研碎了喂他。如今我夫君迟迟不来，我也未收到他的祭祀，钱财所剩无几，实在难以支撑。路途遥远，也不知我夫君现在何处，连梦都难以托付。二老是心善之人，恳请二老打开坟茔，搭救我儿一命。来世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罢哭个不住…… 老两口子从梦中惊醒，一问对方，都懵了。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老两口迷迷糊糊连着三天做了同一个梦，不得不信了。可是挖坟掘墓这样的事怎么敢做，何况还是如此荒唐的理由！两人犯了愁，就去见了镇长与里正。于此同时，绿柳镇的镇长和里正一连几天也做了同样的梦，鬼女王氏还嘱托，孩子请王老汉夫妻抚养。 等王家老夫妻来期期艾艾地说起此事，两人无不惊骇。于是商量已定，立刻向县郡报备，宁可信其有。镇长找了二三十个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当午时，带好东西去了乱葬岗。找到王翠香的坟墓开始挖掘。棺材打开之后，棺材中一具女尸平卧，面色如生。王老汉夫妻认得真切，正是那买烧饼的小媳妇 ，她身边一个胖小子砸吧着小嘴睡得正香呢。 众人面面相觑，王老太太见了孩子也顾不得害怕了，连忙伸手抱在怀内，小婴儿哇哇地哭了起来。众人又惊又喜又是心酸感叹，连忙盖好棺材，填好坟土。虔诚地焚香化纸祭拜这个不寻常的鬼母。 王老汉夫妻带回婴儿，精心喂养，如同自家亲孙儿一般。人们都管这个孩子叫“鬼生”，老夫妻嫌难听，给孩子起名叫桂生。没几个月孩子就满地跑了，开口叫了“阿公”“阿婆”，老两口差点乐疯了。 鬼母生子之事成了奇闻，在当地传开了。一年后，有个男人来到王家烧饼店，进门就磕头，自称林勇，正是王翠香的丈夫。原来他安葬妻子之后，想运送货物给事先订好的客人，好兑换钱财，回来迎回妻子的尸骨，谁逞想中途遇见了水匪，货物被抢夺一空，他和一些客商都被水匪劫持到了一座岛上，整日被逼迫劳作，九死一生。 数月前水匪被朝庭剿灭，他才逃出生天。朝庭查明真相又辗转发还他被抢夺的货物，他好不容易出手了货物，换得钱财，这才重回了绿柳镇，想给妻子迁坟另葬。歇脚时听茶馆中的说书人正说这鬼母喂儿之事，连忙打听了才来的。 老两口见他说的分毫不差，又看了他的路引再错不了的，连忙唤过桂生来，让他叫爹。桂生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爹爹”。林勇抱着自己的孩子放声大哭…… 哭罢多时，林勇说家乡原本也没什么亲人了，他打算就在此处买一块风水宝地安葬翠香。他情愿拜在王家二老膝下承欢，给二老养老送终，以报二老的大恩大德。王家老夫妻喜极而泣，一下子儿孙都有了。 林勇除了外出经商就是照顾王家老两口，他感念妻子深恩厚意，终生未再娶。桂生十分聪明，书读的极好，长大了金榜题名，做了高官。王家老两口寿活八十，无疾而终。 |
楼主2021-1-28 16: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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