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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 中国黑龙江大庆 |
小时候，我不懂事，经常向奶奶要好吃的，杀完猪便央求奶奶：＂奶！这回咱有猪肉了，可以真正地吃顿饺子了吧？＂闹腾得奶奶给我解释道：＂咱家的面不能说吃就吃，得留点过河的本钱，咱全家全年还不到百斤面，能无缘无故说吃就吃吗？咱把面给吃没了，那家里来了且（客人）吃啥？等过年时，给你包过年饺子吃。＂奶奶又一杆子把酸菜馅饺子支到过年吃，我心有不情愿之处，上回酸菜开缸时，奶奶说没有肉，这有肉了，又说没有面，我虽心有不服，但也是无奈，我只顾着馋，解馋的愿望总不得逞，怪只怪那时我不懂事，尚是不知事的孩子，难知生活的艰辛。 奶奶见我有了些失望，道：＂你也别太失望，奶奶今天给你孬酸菜，多搁点瘦肉，用米汤孬，保你吃着香，你给奶奶烧火。＂对奶奶做饭的能耐我是肯定的，饺子没吃上，对我来说，也不是必须的。于是，我先下土豆窖捡土豆子。每次不能多捡，屋子里太冷，柜盖的开水，放一宿都冻成冰。 土豆子在窖里个个湿湿的，全身是泥，应该叫它们为泥豆子，那时候做饭第一件事就是打土豆皮，我拿土豆挠子打皮，奶奶从缸里捞酸菜，预备好之后，淘米，淘米最重要的是淘沙子，奶奶用惯了葫芦瓢淘小米里的沙子，当前个瓢使坏时，我到合社再买一个，给奶奶使。 我在下面负责点火，奶奶在锅台上下米，再捞饭，拿一空盆盛米汤，这米汤孬酸菜时要用，靠着米汤提味，米汤里富含淀粉，咱家乡孬菜是不勾芡的，用米汤就代替了勾芡，这米汤里有很多营养物质，是家乡老味道的一个法宝。孬菜少不得米汤，特别是做酸菜汤时用上米汤，不放油或者少放油都成，那一碗酸菜汤盛在碗里，灶坑里岀溜辣椒，当辣椒鼓气儿时，撕点放自己的碗中，那酸菜汤也是难寻的好味道。 接着就是奶奶孬酸菜，我爱吃硬挺，土豆块经酸菜的酸进行了反应，外皮发硬，咬一口，土豆块里是面的，外皮是脆的，酸菜又脆爽，绝对是家乡的老味道，老师们把这一现象编成歇后语，常应用在学生回答不上问题时，叫土豆孬酸菜——硬挺。 奶奶有了猪肉，做酸菜也仗义许多，让我到荤油坛子里少崴油，奶奶准备多搁肉。 我一边添柴火，一边观察，奶奶把勺子搁在锅里，靠锅的热，把荤油从勺子分离开，让我到菜板子上拿切好的肉，让肥肉出力，葱花和蒜沫放锅里爆，顺势从酱碗里蒯来半勺子酱，全面翻炒，肉上了色，也出了香，接着就是酸菜及土豆块，待酸菜的水份渐没之时，奶奶将米汤倒锅里，撒点花椒面儿，放上锅叉，坐上小米饭盆，将两片锅盖合上，剩下的都是我烧火，奶奶乘机上炕装上一袋烟。 奶奶放下烟袋，来到锅前，拿一片锅盖向另一半一顶，将两片叠放在一起，我拿抹布将饭盆端出，奶奶将锅叉挂回墙上，拿锅铲子翻拌，我回手拿来盘子交奶奶盛菜，都盛到菜盘子，我搬桌子，到碗架子拿碗筷，盛饭，菜吃到嘴里，味道当真是香啊！ 八一年，我已经从农村考学进了城，学校放寒假，过完年，学校开学，我又要离家时，奶奶专包了酸菜馅饺子，捞到盘里我明白了，奶奶这是给我一个人包的，就一盘饺子。这是奶奶一惯的做法，只给且做饭，家里好吃的都是给且预备着，家里孩子们是没有份儿的，奶奶自己在地下伺候着添菜、添饭。 我对奶奶说：＂走南闯北，还是奶奶的饭菜美，我的老奶奶，我馋的时候过去了，在家时，咱一个锅里吃饭，冬天是土豆子孬酸菜；夏天是土豆子炖茄子，或者是土豆子孬豆角子，饭就是大碴子或小米饭，营养单一，谁能不馋？那时真馋啊，现在，我已经不馋了，因为，我在外面吃的好，比在家时吃的好，比您老人家吃的好。相反，我知道您才是最需要补充营养的人，您才是应该单独吃点好的，您才是在家最受喀哒的人，奶！您老人家在家几十年，外面好吃的你都没见过，更没吃过，太久的独自在家，还把家里仅有的好吃的都留给了别人，自己从来不吃，净为别人着想，这样可不行。 今后，家里有好吃的，您自己多吃，我们谁都比您强，我们在外都有可能获得，经常有机会吃另外一份好吃的，您别再把好东西留给外人吃了。您说过——粉是往脸上擦的，可命比脸重要，维持住自已，让自己多活几年比脸更重要，万不可死要面了。再说，咱家的脸够大了，没必要在亲戚面前装大，死撑着要脸，不要健康。＂我向前凑凑，望了望奶奶那满脸的沧桑，她老几十年的生活习惯，不是我的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服的，知道奶奶的习惯，送走我之后，奶奶再做自己饭，多数是剩饭剩菜，由于年龄大了，不想动弹便找口凉饭吃。于是我便继续劝说道＂奶！您看，就咱俩，单独给我包酸菜馅饺子，若搁以前，我可能就吃了，现在，这饺子我能吃得下吗？就咱俩人，这一盘饺子，您看着，我吃着，转眼把我当成了您的且，我走之后您吃剩饭甚至于吃凉饭…这种做法不能再继续了，以后再来客人，也就是您说的且，咱多和点面，多做点，带出全家的量，一起吃才是当今社会的主流，咱自己又少做一顿饭，借机会全家也改善伙食。跟且一起吃才是最亲密最妥当的做法，全社会早就不流行丫鬟式的服务了。＂以前，我的行动都是在奶奶的安排下进行的，突然间我来劝说奶奶，肯定是有难度，奶奶年纪大，可奶奶不顽固，也许我同甘共苦的理论起了作用。 在我的坚持下，奶奶含着泪跟我一起吃，直到剩最后五个饺子，奶奶一定让我吃，怕我在火车上挨饿。我又哽噎着说：＂我的奶奶，您老人家已经够了不起的了，让我们这些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有吃、有穿又有家，教我们做人的道理，这份恩情，孙子一生也报不完，孙子只能说——这酸菜馅的饺子太香了！我下辈子还想吃！＂ 五个饺子我跟奶奶蘸着泪吃到肚子里。天下间再没有比这好吃的饺子。 |
楼主2022-9-21 20:5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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