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近视了，几米外的东西看上去就已经很模糊了，但我一直没有戴眼镜。眼镜它一直被我的抽屉里。

一个近视眼不带眼镜是很麻烦的。有一次我去图书馆，我看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我以为是个大的白色方便袋呢，就没在意。走过去的时候我不小心就踩在了上面。一踩上去我就觉得不对劲。方便袋怎么这么有弹性呢，我正想呢那方便袋就汪汪汪惨烈地叫出声来。我低头一看，白色方便袋不见了，一只白色的狗跳了出来。它像一个被冒犯了的街头混混一样冲着我大吼大叫，像是要吃了我。来往图书馆的人很多，我没有捡起一块砖头或是抬起一只脚吓唬它。因为我觉得这样很丑。我向前走去，那只狗得理不饶人，在我身后叫了一路。只到我进了图书馆它才离去。值得庆辛的是它没有咬我。

一次我踢完球回宿舍，走进宿舍楼大门，我的脚碰到了一个易拉罐，才踢完球的我意犹未尽。今天踢球的八个人有七个人进了球。就我没进。连我们队的守门员都进球了。他在球门边站到快全场结束的时候，见对方还没有一个人射过一次门。他想要是他还不上去踢一脚的话，那他这场比赛就碰不到球了。于是他跑了上去。球场上的风让他的头发飞了起来。让他感觉很舒服。他看见球在六只脚下晃来晃去。他冲上前飞脚铲了过去。三个人应声而倒，一只球飞向球门。对方那个已知胜利无望扭头看着操场外女生的守门员还没反应过来呢，球就飞进了

我抬起脚让那只易拉罐飞了起来。易拉罐向墙角边的那只垃圾桶飞去

我们宿舍楼有两个清洁工，一个老一点，一个年轻一点。都是女的。他们每天都把各楼层的垃圾收集到一起，放在楼下那个大垃圾桶里。然后从中选出那些可以回收的.把它们装到一个大的黑色口袋里面。黑色口袋就放在那个大垃圾桶旁。黑色垃圾袋呈不规则椭圆状，站在那几乎有一个人高。我几次误认为它是一个人，那几次光线有些差，就像今天一样。

易拉罐出了脚，我后悔了， 那个被我误认作垃圾袋的东西动了起来。

球砸在了那个中年清洁工头上。骂声如潮水，如雨点，如飓风包围了我。我一边连连说着对不起一边往楼上走去，那个老一点的清洁工从楼管室走了出来，她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会事。她也加入了中年清洁工的行列，开始骂我。男楼管也走了出来，他没有骂人，他双手叉腰站在那。我在人流中红着脸走上了楼。旁边的人都不住的看我。他们窃窃私语,掩口而笑.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骂声慢慢在我耳边消失了，但它在我心里回荡了好久。

晚上室友们都回到了寝室，洗漱完了后。他们有的看起了小说，有的戴上耳机听起了歌，有的爬上了床睡觉。我冲了一杯牛奶，想喝了它去睡觉。我盯着牛奶等着它冷.牛奶和杯子的颜色几乎一样,一样白.牛奶冒着热气。这时一个脑袋从我旁边的床上挂了下来，脑袋张嘴说，喂，新闻，新闻。其他人都摘下耳机，放下书，从床上挂下脑袋。将目光投向了他。据说今天我们宿舍楼有一个学生非礼清洁工，被清洁工大骂还向他扔垃圾。清洁工都那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那学生怎么想的。

我脸一下子就红了，我扭过头赶快假装喝牛奶，牛奶刚进口就被我吐了出,烫死了。

我还是没有戴眼镜,小学曾有个女生说我不戴眼镜好看一些,那时我还不是近视眼,等上了高中,我近视了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句话,就真的不想再戴上眼镜了.

我读小学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女生叫蓝。一次我们去一个公园春游。我戴着一个茶色卡通太阳镜。我觉得很好看。我和一群男孩子从公园的这个角落逛到公园的那个角落。一会班长要给我们照照片，我和几个同学站在一起挤眉弄眼，伸胳膊伸腿。做出各种表情，摆出各种姿势。这时候站在一旁的蓝对我说，我觉得你不戴眼镜好看一些。你摘掉眼镜再拍吧。我旁边的几个男孩子嘻嘻嘻笑了起来。他们说，听见没有，你媳妇要你摘掉眼镜呢。我恼怒极了。蓝居然当着我伙伴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我对她说，你哭的样子很好看，说着我就伸出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她顿时就疼的哭了起来。我和几个男孩子哈哈哈笑着得胜似的走开了。

中午老师把我们聚到一起吃午餐，大家刚准备吃的时候，班主任对我说，小羽，你为什么要欺负蓝。班主任生气地瞪着眼睛，她瞪着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是盘丝洞的妖怪。发着光仿佛要把我吸进去。她拉过旁边的蓝，拉上她的袖子说，你看看。

蓝的胳膊上有一道紫色的淤痕。被我拧的。

我看了就觉得有些羞愧。低着头站在那儿。我想，蓝的胳膊真白啊。班主任接着说，你前天还在作文里说你要当个男子汉，男子汉会欺负女同学吗？

班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的这些话一下子就击中了我的心。我常常在伙伴们面前说我是太阳之子，我是土地超人我是白眉大侠。但今天班主任却这样说我。我站在那儿想以后还怎么和他们玩啊。我这样想着就埋怨起来班主任和蓝来。先前对蓝的愧疚和自责一扫而光。我更埋怨蓝一些。是他让我丢脸的。可是老师已经说了，同学们都听见了。我怎么办啊。我越想越难过，想着想着就哭了出来。我想忍住怕别人笑话但却越哭越伤心。老师以为我知道错了才哭。她走过来对我说，好了好了，下次不这样就是啦。男子汉是不会哭的。快去吃饭吧。我听了老师的话就不哭了。我对老师的怨恨也没有了，全加到蓝的身上去了。我身子哭的一抽一抽的，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骂蓝是个大坏蛋是个小汉奸，我只能用这个词了。那时我们把那些向老师告密的，和自己对立的人都叫做汉奸。回学校的时候我不断地用眼睛瞪蓝，而蓝却像犯了错一样不敢看我的眼睛。

第二天的时候蓝送我一个苹果，对我说对不起。这让我想起电影里的那些坏蛋，他们引诱好人干坏事的时候总要送金银财宝，蓝是不是在用苹果收买我呢，我不想接可是我很想吃苹果。我接了苹果没说谢谢。没说谢谢就是没接受她的引诱。

只是我觉得自己不像昨天那样讨厌她了。可是我吃完了苹果之后还是觉得蓝是个坏蛋。

  二年级寒假快要来临的时候我正忙着背唐诗。那些天我总是缠着爸爸给我买一把宝剑，爸答应我说如果我背完唐诗一百首他就给我买一把宝剑。虽然我知道爸是想用剑收买我但我还是答应了。那些天下课之后我就不再和那些男生拿着木棍到教学楼后面演习剑法了。我呆在教室里背唐诗。有一天我正背一首竹枝词。可我却把那本唐诗一百首丢在家里了。我背来背去却只有第一句，杨柳青青江水平。我趴在桌子上背，跪在凳子上背，握着拳头背，闭上眼睛背，可还是只有这一句。一旁的蓝看我背不出来了，就对我说，这首诗我知道呢，我外公要我背过几首唐诗，其中就有这首，然后她就背了出来，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倒是无情却有情。我听不明白就要她写出来，找来找去却找不到草稿纸。我翻开蓝的抽屉想要找张纸，却看见了一个漂亮的白色笔记本。蓝看见我的眼神就赶快用手护住那个笔记本。但还是被我抢了过来。我打开那个白色笔记本说，就写在这上面吧。蓝不愿意说这是她用来送人的，我抢过她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第一句。然后我把笔递给蓝要蓝写。蓝最终没能过我，写下了剩下的三句。

寒假的时候特别冷，天空每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快过年的时候下起了雪，天地一片白。我终于拥有了一把宝剑。我没有背完唐诗一百首，可爸还是给我买了宝剑。爸检查我背诗的时候我背了了春晓，回乡偶书，竹枝词等一些里面最简单的。其他那些长很歌，买碳翁啊。我就不会了，背完我就觉得完了，宝剑没有了，我背完走出门，地上落满雪，安安静静。我觉得自己受骗了。白白背了那么多唐诗，我恨不得马上把那些诗忘的一干二净。可爸还是给我买了剑。

我拿着剑手舞足蹈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大侠了，我给件取名叫闭月羞光剑，白眉大侠的剑就是这个名字。我握着剑总觉得要干点什么。我找到几个伙伴让他们用羡慕的眼光看了我的的剑，我让他们看我用剑把地上的雪削的乱飞。把枝头的梅花削的像雪一样飞。当他们都离去之后我还是觉得缺少点什么。我就去找蓝。他帮我背了诗，我也要让她看看我的剑。

蓝正在那堆雪人，我拿着剑对蓝说，看我的剑。蓝见到我倒是很高兴。但她只看了一眼我的剑，就好像那是一根树枝一样。蓝笑着说，来帮我堆雪人吧。我以为蓝会像其他人一样又摸又看，连连叫好。可她却对我的剑漠不关心。她的漠不关心让我很恼怒。我对蓝说，谁帮你堆雪人。说着我抽出剑削掉了那雪人的半个脑袋。我仍觉得不解气，看见旁边有棵小树苗就走上前，对着树刷刷几剑。削掉了几根树枝。

我赶快离开了，我怕她爷爷知道了会来拧我的耳朵。

二年级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我没有看到蓝。上语文课时老师说她家搬走了。我当时也没在意，只是旁边空空的有些不习惯。晚上回家，妈对我说，蓝送你东西了。放在你房间的书桌上。我走进房间，桌上有一个白色笔记本和一个手帕。我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白色笔记本。但我没在意就把它扔在了抽屉里面。手帕是蓝在元旦文艺晚会上表演节目所得的奖品。上面印着小猫钓鱼的图案。

蓝转学后我有了新同桌。我继续和男孩子们练武功，继续和他们一起想成为白眉大侠，想成为太阳之子，想成为为土地超人。渐渐的我就忘记了蓝。

我们学校旁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湖中心有一个亭子，亭子周围长满了高大的杉树。我觉得它更像一个池塘而不像一个湖。它实在太小了，一片小渚和它上面的亭子占去了它的三分之一。湖叫小明湖，为什么叫小明湖？是它和济南的那个大明湖很像，还是一个叫小明的人修建了它。我不知道。大家都叫它小明湖。大家都说，到小明湖去吹吹风吧，到小明湖去看看书吧。刚开始的时候我常常去那。可后来我就不去了。哪儿的情侣渐渐多了起来。可雪喜欢一天到晚往那跑，我笑话她说，你干脆把床搬那去算了。她就伸出脚踢我。

起初她总是询问似的对我说，我们去小明湖吧，怎么样？

我面露难色说，我不想去。她不理会我的不想去，拽着我的胳膊斜着身子边走边说，去吧去吧。我实在去腻了就问她，你为什么总喜欢去那啊。

“从杉树的罅隙里看到的落日，让我想起我小时侯住过的地方，那里就有一大片竹林，从竹林的 隙里看到的落日就和这里一模一样。

雪是湖南来的，我不知道她家和沈从文的家隔多远，我听她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混身起鸡皮疙瘩。雪平时大大咧咧的，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一个泼妇大声朗诵李煜或柳永的词。我没敢把这个想法告诉蓝。我怕她趁我不留心把我推到湖里面。

从湖的南岸上去那儿有一条小街，街上开着形形色色的小店。各种地摊更是数不胜数。书店呀，衣帽摊呀，古玩饰品店呀。地摊上的衣帽鞋袜全是名牌。摊主对着来往的人喊叫道。NIKE，ADDIAS。十元四双，绝对正宗，假一罚十。有一次我觉得好笑就问他，有没有李宁啊。摊主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我们只卖外国货。古玩字画摊卖很多的小玩艺。树之间系一根绳子，那些号称明清时代的字画就挂在上面。那些字画很黄，乍一看真像是经历了几百年似的。摊主对驻足观赏的人说，你看看，这题字，这字画，我以为他要评论下字画的特点呢。他却接着说，你看看这纸，颜色多么暗，怎么可能不是宋朝的呢。还有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一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摊主竟然说他的那只陶罐是侏罗纪的。他说，侏罗纪公园，看过吧。这只陶罐就是那个恐龙时代留下来的。这让一旁的雪咯咯笑个不停。当然大部分人对自己那个行业还是比较了解的。比如一个书店的老板。

那次我和雪在街上走着走着就下起了雨，我和雪借买书之名跑进那个书店躲雨。那个书店被夹在一个歌厅和一个餐馆中间，歌厅和餐馆的广告牌都很大，那个书店就给人一种瘦小的感觉。书店没有招牌，只是在一块挂在门楣上的布上写着旧书店三个字，字写的很是洒脱。这是我后来看到的，第一次去根本没在意。

我和雪在那个书店东翻西翻，那里的书大多是一些中外名著流行的青春小说却很少。我随手拿起一本书就翻了起来。书店老板见了说，魏晋名士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 木盍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

我听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为了掩饰我赶紧拿起一本书问他价格，并不停和他砍价。

“你钱都没有你还将什么价呀。”

雪的话差点没让我噎死。我想就算是实话你也不要现在说出来呀。我不好意思雪倒是不在意，他不在乎身上有没有钱。像个有钱人一样问老板有没有浮生六记这本书，这下我更加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我很难把宁愿对着镜子发呆也不愿看会书的雪和浮生六记这本书联系起来，我很是惊异地看着雪

雪一见我的表情就伸过脚题我说，就你看书多呀。人家就没看过书是吧。我说我没这样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以后我去过很多次那个书店。雪买到了那本浮生六记，而我居然买到了那本桶口一叶的青梅竹马我看过一些有关这篇小说的评论，一直都想找到它。我去过几个大书店都没找到它，没想到哪天居然在小书摊发现了。

雪买了浮生六记就真的很认真看了起来，他坐在那儿盯着书一声不响。我取笑说，我还真看不出来啊，你还喜欢看古文那。

雪一改平日的语气小声说，高中做文言文练习，有一篇叫闺房记趣，语文老师对我们说，看罢闺房记趣才知，人生至乐，莫过于此，庄子感叹生无欢，是因为他没有遇到陈芸啊。你不知道我们语文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多动情那。他可是我们高中有名的诗人，还很帅。

小街上有一家餐馆我们经常去。雪边吃饭边盯着街上的人流看，呀，你看那个男生，头发烫的像一个扫把，最讨厌男生烫头了。

呀，男个男生身子像个水桶脑袋像个足球，难看死了。

  那个女生，妆都画到眉毛上去了。

雪总是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而且声音又大，餐馆里的人都扭过头来看我们。雪满不在乎我却穹的要死。

我生日的时候雪送我一个大蛋糕。聚会的时候雪问我你希望我快乐吗？我觉得莫名其妙，点了点头，然后雪就打开了那个蛋糕。我看到那个蛋糕在满屋子的人面前哭笑不得。蛋糕上居然写着，祝雪生日快乐。

 十二月快结束的时候我扭伤了脚，我0行动不便，一天到晚蜷缩在寝室里。随手拿起一本书就看起来。那段时间很冷，在寝室里倒是觉得很暖和。校刊上有篇文章我看了很是激动。后来在选修课上认识了那篇文章的作者coca, coca每次上课的时候都在桌上放一瓶可乐。熟悉了之后哦就叫他coca 。coca这人为人豪爽，行事洒脱。在学校里很有人缘。他常常写一些文章让那些女生看了感动的不行。学校里有很多女生倒追他，coca总是很委婉的拒绝掉。

当我脚好起来的时候雪却些反常，总是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喜不喜欢我啊，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喜欢我。

“谁喜欢你，我又不是同性恋”

“你什么意思？”

 雪还是像以前一样伸脚踢我，只是似乎有些顾忌了

“喜欢我可别不说哦。”

“不喜欢，不喜欢。”

“还有，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以后 离你很远了，你不会想我吧。”

“别自我感觉良好，我不会想你的。”

“你呀，扁的也要说趁圆的，辣的也要说是不辣。”

我可实话实说，你不信就算拉。说完我们就各自回了寝室。

有一天雪突然找到我说有人追她。我说不是一直有人追你吗。是不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要找我帮忙啊。

我不想拒绝，雪低声说。我一愣，心里颤了一下。我笑着说，恭喜你嫁出去罗。雪说你真的觉得很好啊。我说是啊。学顿了下说，后天是我生日，他也会来，你可别忘了来。我说好啊，我正要看看是谁这么有魅力把你追到了。说完我赶快转身走开。我鼻子算得要死，我怕雪看到我的眼睛 。雪在身后说，你以后少看书，书看多了心情反而会差。我没有回头向前走去。还有我觉得你不戴眼镜要好看一些。在拐角处听到这句话我突然就定住了，我突然就想起了蓝。蓝也曾说过这句话。但那时侯我没在意还掐她的胳膊把她弄哭了。蓝当初说的话突然变的无比清晰，甚至比当初还要清晰。

“她说，你不戴眼镜好看些，你把眼镜摘下来再拍吧。”

我还是去了雪的生日聚会，原来雪的男朋友就是coca。我拍拍coca的肩膀对雪说，我们早就认识了。我边笑边把礼物递给雪说恭喜你又老了一岁啊。coca 和雪都笑了。

我一直想离开那个聚会却还是没有离开。中途我借口要上卫生间出去了一次。进来后一同学问我外面是不是风很大啊，你看你眼睛都吹红了。我说是啊，外边特别冷。 然后我就坐在那不断的接受别人的敬酒和罚酒。最后我离开了那个聚会。去了那个小街，走了很长时间。原来周末的时候雪总是要逛到很晚。总是不肯回去。我说太晚了太晚了她却总是说不晚不晚.

渐渐的我就很少去小明湖和那条小街了。我摘掉了眼镜,觉得有时候看不清也很好，也不想把什么都看清。有时候碰见认识的人，没说话就走过去。别人说你不认识我啦，我连连说当然认识当然认识。其实我是没看见。原来和雪在街上她常常走的不止去向,我又看不清,于是我就戴上了眼镜.

我呆在宿舍看一本又一本的小说。慢慢的话就少了。

“吃饭没？”

  “恩。”

“今天有什么作业？”

“数学。”

寝室里的人说我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以前整天聒噪，现在却整天不发一言。我笑说说，快考试了。我可不想挂科。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雪了，一次我又在校园遇到了她，那时侯快要放寒假了，树叶都已经落光了，光秃秃的树干伸在空气里面，瘦骨嶙峋的样子。路上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吐着白气，天气冷了，谁也不想出来。在不多的几个人中，我看见了雪，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鼻子红红的像是感冒了。她也看见了我，咧开嘴对我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侯我们还不是很熟，在校园里偶而碰见了，她就是这样对我笑一下。我在路旁停了下来，恍惚感觉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站在那儿愣了好久。

寒假回家，过年收拾屋子，妈说你就把你自己的屋子收拾下吧。我把书架和柜子里的书全放到一起，想把它们分类整理。看到那些小学的课本，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蓝。蓝送我的笔记本还在不在呢？我发疯似的想要找到它们，像是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在柜子的最里面，我找到了它，那个白色的笔记本，中间还夹在着那个手绢。蓝元旦文艺汇演上所得的奖品.表演是怎样的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蓝在前面领唱，后面有人伴舞，歌我还记得，那是小学里人人都会的一首歌.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的笑开颜，笑开颜。”

我翻开那个笔记本，第一页是那首竹枝词，我写的第一句，杨柳青青江水平。我的字大手大脚，张牙舞爪，像一只只螳螂。蓝写的剩下三句，问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倒是无情却有情。蓝的字就秀气多了，细手细脚像一只只蚊子。我还记得我当初和蓝争论的样子，蓝说倒是无情却有情是晴天的晴，我认为是感情的情。我们争论了很久，最后我还是把那个情改成了晴。

我看着那些字，像要把纸看穿，手停在上面，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快过年的时候又下起了雪，我呆在家里那儿也不想去。一天一个同学打电话来要我到他家去玩,他说来了很多同学要我一定要来.我围上围巾,穿上厚厚的衣服推着自行车出了门,路过一个小院的时候突然想起蓝以前就住在这.我下了车推着缓缓地走.路边的树下堆着被扫开的积雪,我在这曾用剑削过一棵小树,但现在已经无法知道是那一棵.因为所有的树都长的一样高了.路边有那么多雪,可是却没有人在那堆雪人.

我在自行车上越骑越快,越骑越快.像是要飞离地球，像是要摆脱什么一样。

那天从同学家回来已经很晚了，我喝了一些酒，同学们都说，一年也难得见一次面，一定要不醉不归。

  三月的时候我们又回到了学校，虽说已经是春天了，可还是有些冷,我们的那个物理老师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给我们上课,操场边的那些梧桐还没见有要发芽的迹象,小明湖里面倒是没有结冰,可湖水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到凉. 后面山上却是一片郁郁葱葱,上面都种着松树,所以那里永远都会是绿的色的.

有一天突然想到自己好久没有去那条小街了,就想要去看看.可天还是很阴冷。

街上还是像以前那样热闹,卖水果的,卖内衣内裤的,卖小饰品的,卖旧小说的,,做大饼的,摆满了街.走过去的时候仍然会有人向你推销自己的东西。他们只是不断的吆喝，也不管你买还是不买。当我走过一个饭馆的落地窗前时看到了雪，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饭桌子上放着两杯可乐两份饭菜，以前她总是喜欢喝橙汁，说橙汁能美容并要我也一起喝，我说你就自己喝吧，我就不用美容啦。而现在她大概已经不再喜欢喝橙汁了吧。

我在街上又走了会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也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是要到那去的。我在一个小摊前定住，问老板东西的价格，我伸出手指,茫然指着小摊。我也不知道自己指着什么。老板说这个十六，我说声哦就走开了。我把双手插进口袋迎着风走，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想起了蓝，她转学前的寒假我用剑削坏了她的雪人，那一次不知她哭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