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也正是那晚，我偶然看到了习近平总书记的话，这正是让迷路的人泪崩的。

“每个优秀的人，都有一段沉默的时光，那段时光，是付出了很多努力却得不到结果的日子。”

“我们把它叫做扎根。”

【一】

我又看见门外的天空。一如既往又如此不同寻常，家长们在校门口翘首盼望自己的孩子早点出来，大巴检票员拿着扩音器招呼，高二的诸位，个个背着包抱着书，拖拉着行李箱带着喜悦狂奔。

封闭了一个月的校园生活，经历了两次大考，此刻是与外界的接轨时间。此刻奔向世界。

【二】

其实我是走读，我熟悉每天天空的变化，并不那么眷恋天空。熟悉凌晨五点的黑寂和六点初的朝霞，熟悉凛冽的夜风，夜半沉睡的星空。这算是我很正常的一次放学，但我还是哭了出来。

一发不可收拾。最近的确情绪波动很大，尽管没什么大事发生。可能是巴士检票员的招呼声加上家长们期盼的目光让我感悟归家和爱，也可能是天空太苍白无力，即将要堵车，刚下雨地面潮湿之类原因，我鼻子酸了。

抱着书包骑车，回家。

在小区门口偶遇老爹骑车准备出去，给他打了个招呼。

回到家发现老爹其实在家，刚才认错人了，真尴尬。

整理好书，换件衣服，出门。

这是我的一个下午。

【三】

我逛了从前去的地方。

这个湖和这个公园，是我去年夏天来这儿和朋友四姨聊天散心。

那个时候心里闷闷的，我们就来这里吹吹风。四姨是理科小班的学霸，和她聊天很理智很清醒。

摩点二楼，有阳光可以照到的那个座位，我常坐在那里。光影照在书本上时特别有意境，下午三点暖阳时最适合在那里点个蛋糕，听歌喝茶写素材。楼下那个烤肠店的热狗，四元一个我挺喜欢吃。

城扩得太大，城西护城河成了城中心。我去年夏天经常骑车出来溜达，旁边是居民区老式的建筑，白色圆拱门与围墙把我和外界拦在外面。

绕着河一圈一圈，看每个园子诗一样的名字。在午后会有人弹琴，白猫在椅子边晒着太阳伸懒腰，老太太们在树荫下乘凉聊天。

居民们晾在窗边的衣服与盆栽一起随风摇曳，蝉声鼎沸，至今脑子里还留着那阵带着夏天气息的声响。我什么都不做，只是转转。

一些。我边骑车边回想。人生的四分之一我做了什么？总结一句就是浪费了挺多时间。

路过菜市场听见买菜的吆喝，我挺喜欢逛菜市场。这里有个万宝聚市场和钟鼓楼市场，尽管我一小孩不买菜，我就喜欢看这些老年人们互相打招呼。

冯姨啊最近怎么样？最近还好啦。老刘出门怎么不带伞？要天阴啦。没事儿，我就是去买点豆面条。

老年人们打招呼是小城一道温馨的风景。尤其是过年，见面第一句就是过年好啊！我仿佛见了史上最纯真的祝福，最惬意的往来。然而这些温暖常常被人忽略。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牵着老爷子的手来这里卖肉买芹菜，他要回家给我做烩面。或是坐在祖母的自行车后座上，吃她刚买的糖果子。

祖母是个雷厉风行的老太太，很瘦，但骑车载我一点儿也不含糊，上坡路走得很顺畅。我问她累吗？她说不累呀，但是过两年就不一定啦。

【四】

我捕捉人们遗忘的细节。

小区的那棵梅子树已经是我两倍高了，去年它还只到我肩膀。我看着它站在草丛里探出身子，慢慢把枝叶笼在过路人头上。那几棵木瓜树已经掉叶了，今年祖母给我捧回来的木瓜比去年大好多，原来我看它瘦弱的身躯好像一踹就断，担心它会营养不良，现在算是多虑啦。

学校的梧桐也黄了。在卫生区打扫卫生，叶子一夜之间就多了起来，太麻烦。去上操时踏着叶子跑步咔嚓咔嚓，我说黄叶满地的时候，就是告诉你秋天来了。这里的秋天多么短，偶然抬头望向窗外，发现葱绿的树叶不知何时已经泛黄。过段时间再想起秋叶，小雪已经来了。

还是那条护城河，祖母说城墙还在的时候，河是宽的，是一条激流。现在奄奄一息即将断流，这是城北，城市的畸形发展向南扩去太多，这里快是城郊了。站在城桥上，不远处就是清一色麦地，我看见那个红色十字架，那是基督信徒每周日做祷告的小礼堂。

老爷子病情最后那几年，每周日会去那做祷告，可惜上帝不帮他。

于是我又想起从前住的家属院，想起一个又一个清晨，橙色的太阳裹着雾绸升起来，树梢和房子都笼上一层朦胧的光辉。记忆中太阳升得那么低，与我如此近，仿佛就在面前，与今天的感觉并不一样。

老爷子起床后会收拾得整整齐齐，拄着小拐棍去小礼堂。

每个时间都是有各自独特的味道的。在你回想的时候，你会感觉到它们的独一无二。

我写不完这个小城大大小小的角落，累积起来的十年回忆恐怕能写一本书。

打扫书柜的时候又扒拉出来从前写的信。是老李写给我的，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分道扬镳，永不和好了。

信一直没扔，算是对过去一点点怀念，也算是警戒。信都是在与我算不太熟的时候写的，字迹工整，语言把握有分寸，不像后来的口无遮拦。

关系从来都是原来越亲密，可“亲密”二字诞生了忍气吞声和欲言又止。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要把握分寸，退多了生疏近多了矛盾，我说一旦是与人相处，必定多出很多事。我一个人感觉不到孤单，找朋友毕定是要称心如意有默契。所以兜来兜去，身边只有一个罢了。

多了无益，多了我也照顾不来。

老李的信和从前的班级流动册成功让我想起跌跌撞撞的三年初中生活。我们向前走的时候很急，急到静下来想想从前都是奢侈的。

回头看原来我的三年竟是这般丰富，真真的有好有坏。见过打架斗殴也有过参与，身为团支书和混混称兄道弟，又跻身第四排坐进学霸专区。表面上是代表学校面容出席会议的团支部主席，私底下也不能算是老实人。

我拿着奖状，但我不是个好学生，以前的一件件事从脑子里晃一遍下来，我说不出三年得到或失去了什么。

一辈子的四分之一就这么过了，后来想开，我真的不用太在意有没有浪费时间。我只是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活着。

透过《星芒》那个漫画，我突然明白自己过去在做什么。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我受命于校领导一次次站在台上拿起话筒。实际我不想这么唯唯诺诺，过早学会看脸色行事。

我没有骄躁过，想极力扯开这个好学生范本，我不想成为乖乖女一样的人物。

“原来，我的身体里还长着这样的骨头。”

但不可否认，大人们的话不一定对，却是适用于这个世界生存的。看脸色行事早晚要学会，听出潜台词也要学会。比同龄人提早学会，我也不知是开心还是悲哀。

姑且算浑浑噩噩的十几年终于透过一丝阳光了，我心里终于明朗起来。一切继续，生活继续，太阳月亮轮流上班不停歇，事物还在不停地变换。

只有冷冽的冬风还是和从前一样，能把刚说出口的话打散。

【五】

我把杨红樱的《笑猫日记》转赠给妹妹，这是父母从前赠给我的。

结束神游，回归现实。我依旧是那个和父母吵得不可开交的坏孩子，然后双方赌气五分钟后又和好。我变得更容易感动了，我体会到祖母不会用智能手机的悲哀，比从前更多耐心。

明白我和父母认识的不同并非我们的错，是时间的错。越学文科，越是能探到人情的冷暖，读历史的兴衰人物的变换，总是能触到灵魂最深的那一处。看大秦统一六国的时候，我又泪了。

哭得最狠的那次是在夜里。写完作业上B站，首页直接来了一个暴击，我耳机里响起米奇妙妙屋的音乐，那是一个运动会开幕式的视频，几十个艺术班的同学跳编排的舞蹈。

我觉得有意思看着，感慨爷青回，想起以前中午十二点的少儿频道动漫世界，那时候小学一点半才到校，我可以看完两集动画片。

米奇妙妙屋跳完后，视频里有个女孩拿着遥控器：“我要换一个频道！”

长达八秒的寂静，全场和我都在等，耳机里突然爆出喜羊羊与灰太狼电影《虎虎生威》的片尾曲：

“大白菜鸡毛菜通心菜油麦菜

绿的菜白的菜

什么菜炒什么菜

喜羊羊 美羊羊 懒羊羊 沸羊羊

什么羊什么样

什么羊都喜洋洋……

老电影勾起的记忆，那一瞬间不仅仅是哭了。

【六】

“在岁月的宽恕下，成长如期而至。”

“天空依然有鸟飞过。”

我在这个世界依旧是个平凡的高中生。但我有味觉，可以吃到喜欢吃的东西，四肢健全，能去想去的地方，有明目，能看到色彩斑斓的景，有听觉，能听见音乐，还有鸟在我窗外叽喳，我能嗅到美丽的花的香味，能触到柔软的沙发，躺着睡一晚上。能有的感觉我都有，如果不满足，我还有年轻可以倚恃，有时间等我去获得更多。我是如此幸运，我愿你也如此幸运。

写下这些时是一个个深夜，这些感悟都是凌晨的碎片，现在把它们拼接。

我又哭的那一次，是破烂的成绩下来，一月的努力毫无成果。不甘与怨恨，为什么别人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但是擦了眼泪，还要摊开书学习。没得选择，打开手机又是别人努力的记录，也就是那晚，我偶然看到了习近平总书记的话，这正是让迷路的人泪崩的。

“每个优秀的人，都有一段沉默的时光，那段时光，是付出了很多努力却得不到结果的日子。

我们把它叫做扎根。”

于是我写下，“曙光未临前，别让黑夜把你压垮"。

【七】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曙光会降临，我就是赶夜路的旅人，是光明的最忠实的信徒。

书上说，那些死在愤怒中的事物都是有灵魂的。灵魂附在植物上，植物开出花朵。附在河流中，河便改道，拐出美丽的河湾。

我知道，开花是种子的执念，远行是河流的自由。

花儿要自己扎根才能生长，才能开花。

高中。这注定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愿你只身前行，却如率百万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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