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大维来源|良大师 ID liang_da_shi 作家王鼎钧写过一件事。
他认识一个朋友,是位高级知识分子,后来得了一种疾病,双目失明。由于他无亲无故,也没什么积蓄,被一家私立救济院收留。 王鼎钧挺同情他的,于是经常去看他,希望能帮到他。 第一次去,才了解到,那人并没有全盲,隐约能看见近距离的东西。于是王鼎钧说,“你不是会打字吗?我可以介绍一个听录音打字的工作给你。” 那人却一脸愁容,说:“你不知道啊,我已经不能工作了,再过个把月,我可能什么都不能看到了......” 于是,王鼎钧问他,那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他说,现在这个救济院条件太差,能不能换个好点的,因为他可能将在里面度过余生。 王鼎钧想到他不过四十岁的年龄,虽然心有不快,但还是帮他安排了。 过了几个月,王鼎钧又去看他,发现他的眼睛真的完全看不见了。问他在这里过的如何,那人又抱怨说: “这里的条件好点,就是空气太坏,很容易叫人得肺病,估计我已经得病了。”果然没过久,这人就得了很重的肺病,住进了高危病房。 王鼎钧一开始对他的“料事如神”十分惊讶。后来,他渐渐明白,很可能就是他的生存意志崩溃所致。 因为他把美好的期望都抛在脑后,总是设想最坏的情况。而这些坏事像受了吸引,总是粘上他,悲剧也一再上演。
王鼎钧的这个故事,很容易让人想到唯心主义,让人质疑可信度。但是,这次我却放弃理智,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4年前,我二姐得了脑癌,4级胶质瘤,已经很严重了。医生让我们做选择:
一是做手术,成功概率只有40%。而且就算手术成功,可能也顶多活1年; 二是保守治疗,顶多也只能活1年,然而,可以少受罪。医生建议这种方案。 二姐是个非常顽强的女性,她不让我们隐瞒病情,并坚持选择做手术。 我永远记得她做手术的那天,是如此的淡定乐观,美丽的她已经被剃光了头发。她开玩笑地说,自己老早就想剃度了,可下不了决心,这下好了。 手术很成功,她恢复的也离奇的好。这可能真的和她的乐观有关系。 她从不让我们称她为病人,并且正常经营自己的事业,会见喜欢的朋友。除了再也长不出长发外,一切都完好如初。
虽然她奇迹般地撑了3年,但病魔并没有走远。年初,发现胶质瘤又开始疯长了。 医生们已经束手无策了,再做手术,成功的可能性降到了20%,而且还有可能当场下不了手术台。就算成功,顶多也只有3个月的寿命。 所以,一位关系不错的医生找到我们,建议这次真的别做手术了,这样起码能开心活2个月。 然而,我二姐还是亦然选择做手术,而且她相信一定能成功。 那时,她的语言功能受到了影响。美国留学的女儿为了安慰她,请假回来,拿了一把小吉他,天天对她唱“快快好起来,我的小宝贝......” 二姐虽然不太能说话,却能跟着曲调哼哼,像模像样,把我们都逗笑了。 她的乐观再次创造了奇迹,手术非常成功。虽然她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语言功能,以及一半身体机能,再也不能下床。 但是,她再一次打破了医生的预言,马上就要挺过2019年了。 她癫狂的、执着的相信自己能够痊愈。因为她还没去女儿的学校看看,还没等到女儿的男朋友,甚至她还想抱上外孙。 她疯狂的在康复中心练习。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也能说出断断续续的词语。
上个月我回老家看她。她向我展示走路,我嘲笑她像龟仙人。 我们从小就互相嘲笑打击,如果我一本正经,她反而会不开心。她看着我的白发,一脸嫌弃地崩出了三个字:“白......头......翁”。 当护理工将一小块苹果放到她右手上,让她锻炼喂进自己嘴里的动作,她拼了命地往嘴里塞。但手仿佛被什么东西牵扯着,怎么都抬不起来。 她只能将头用力埋下去,用嘴叼住苹果。我又忍不住笑了,她假装生气的样子,说:“等......我,自己吃,我,你看见......” 今天收到了她发过来的小视频,是她吃苹果的镜头,视频足足有一分钟长。 她的右手终于可以抬起来了。只是她如同一个蹩脚的操作工人,笨拙地控制机械臂,一点点地调整角度和方位,终于把苹果送进了嘴里。 视频的最后,她一脸坏笑地看着镜头。我回了一句:“算你狠”,然后不争气的流了几滴眼泪。 人的意志力有多强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身边的这个人,正在靠意志力试图创造一个奇迹。或者说无论她还能坚持多久,她已经创造了奇迹。 我只是希望这个奇迹的时间可以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再长一点......这样她就能不断地用坏笑打击我,希望能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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